第一章 二月二(2 / 12)
根金线虽然往下的速度减缓,可是没有任何止步的迹象。他心中大怖,竟然带了一丝哭腔:“为何会如此,为何如此之多的香火都挡不住?剑仙,剑仙老爷……”他再无半点盛气凌人的神色,求饶道,“恳请剑仙老爷饶命,世间万事哪有不好商量的?剑仙老爷你抬头看一眼,没了我这城隍庙驾驭一郡香火,动用一地气数帮忙抗拒天劫,剑仙老爷你独自一人,难道真不怕消磨自身这份来之不易的道行?”
那位几乎吓破胆的文判官一开始也觉得匪夷所思,只是再一想便恍然,却是令他心中更加绝望:这位外乡剑仙吃饱了撑的要来扛天劫了,还会计较什么利益得失?真要计较,何必进入城隍庙?城隍爷不是经常教训下属遇事要稳,莫要忙中出错吗?看来等真的事到临头,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这位文判官心中悲苦:自己如今可不是什么旁观者,没笑话可看啊。数百年来,他们这些坐镇一方风水的神灵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入庙烧香的善男信女,一样米养百样人,愚钝不堪的痴男怨女、好逸恶劳却祈求财运恒隆的青壮男子、心肠歹毒却奢望找到一个有情郎的女子、家中长辈病重却不愿花钱救治而来此烧香许愿的子女、杀人如麻的匪寇等等,以为进了庙,多花些银子,多烧几大把香火就可以消弭灾殃罪业,诸多种种,不计其数。人间笑话看得也够多了,都看得麻木了,如今是遭了报应,轮到那些练气士来看自家城隍庙的笑话。
陈平安没理睬城隍爷,只是将手中剑仙插入地面,然后缓缓卷起两边的袖子,露出了核桃手串。至于那三张从鬼蜮谷得来的符箓,都被他随便斜放于腰带之间。
做完这些,陈平安瞬间来到台阶顶部,一手拄剑,并肩站在如同武夫走火入魔的城隍爷身边,面朝前殿。城隍爷则与之相反,面对庙门,面对苍生。他身上那条金色丝线开始不断扩大,如洪水决堤,一条小小溪涧再也承载不了。他突然笑了:“好一个剑仙,你也是为了那件现世重宝而来吧?可惜了,不然就算我这位小小郡城城隍爷身死道消,却可以拉着一大帮山上神仙陪葬,不亦快哉?”
陈平安突然伸出一只手覆盖住他的面门,然后五指如钩,缓缓道:“你还有什么脸面去看一眼人间?”
城隍爷的金身轰然粉碎,城隍庙前殿如同撒出了一大团金粉。
叮咚一声,有物件清脆落地,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金身碎片,不算小,比那两位苍筠湖河神的加起来还要大。
陈平安正要以剑仙的剑尖将其击碎,腰间养剑葫却掠出久未露面的初一,一抹白虹剑光直刺那块生锈的金身碎片,两者竟是一起遁地不见。
城隍庙金身一碎,随驾城上空顿时天雷阵阵,远胜寻常雷声,简直如同爆竹炸在耳畔,使得无数随驾城百姓都从酣睡中惊醒过来。
黑云翻滚,如有墨蛟黑龙一起游弋云海中,不但如此,云海开始缓缓下落。
城中一些人家开始点灯,富贵门庭更是挂起了一盏盏灯笼。一座繁华郡城,星星点点的光亮不断连接成片,还有孩子啼哭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些悄然进入随驾城的练气士一个个目瞪口呆,惊慌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他们哪里想到,重宝尚未真正现世,这该死的天劫就已经提前降临。
这里边可大有讲究。世间应运而生的天材地宝自有先天灵性,极难被练气士捕获攫取。黄钺城城主曾经就与一件异宝擦肩而过,因为那件异宝的飞掠速度太过惊人。
山上传言,那件随驾城异宝品秩极高,是一郡千年灵秀文运凝聚孕育而生。不但如此,据说随驾城在建城之初,其实本身就有一件兵家仙兵深埋地下,最终两者融合,成了一件文武两运兼具的人间至宝,攻守兼备,谁得了都可以一步登天,成为山巅修士。所以黄钺城和宝峒仙境两个顶尖仙家门阀才会一起出动,志在必得。黄钺城得手,那就是真正坐稳了十数国山头的头把交椅,将宝峒仙境甩出一大段距离;若是宝峒仙境抓住,势力就可以超过黄钺城。
随驾城那栋鬼宅,老人坐在临近的一座屋脊上,有些被肩头那只如何都安抚不下的小猴儿吵得烦躁,将其狠狠丢掷出去。
城中那些个境界低的本土修士崽子们都已经察觉到事态不妙,或奔或飞,纷纷逃离随驾城。那件异宝,他们本就不敢觊觎,大多是黄钺城和宝峒仙境各自身后的附庸门派被双方拉了壮丁过来壮声势的,真打起来,多多少少是一份助力。
老人心情烦闷,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很是棘手了。那个年轻剑仙果然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山上四大难缠鬼确实名不虚传,下山游历行事,从来只求一个自己痛快!这因果纠缠的头顶天劫是你想要挡下就能挡下的?到时候你便是见机不妙,挡了一半就跑路,得以留下性命,不还是惹了一身没必要的腥臊?
老人突然说道:“骚娘儿们,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别惹我。”
屋脊翘檐上站着一个木钗布裙的妇人,姿色平平,但若是寻常市井妇人,哪里能够在那翘檐的寸锥之地站得稳当。
妇人掩嘴娇笑道:“你就这么跟一位皇后娘娘说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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