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十章 稚齿韶颜(1)(1 / 2)
阳阿山。
九居塔前的广场。
乔贯华走到广场尽头的台阶前,就看到夏云舒独自一人坐在台阶的最上面一级,双手抱着膝盖,正对着山下出神。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山下的阳阿城宁静安详,炊烟阵阵,似乎并未被几日前震动江湖的一场杀戮所影响,唯有他们身后那片九居塔的废墟证明着一切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乔贯华在夏云舒的身边坐下,也和夏云舒一般看向山下,然后问道:“在想什么?”
夏云舒露出一个微笑:“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情。当年父亲为我起名‘云舒’,取的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之句。那时,父亲在刀法上一直不曾有大的成就,常常抱怨生活不如意,大约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学会豁达一些,将来能够安于默默无闻。可是啊,父亲的希望最后都落空了。”
千音阁被血洗一空,阁中厉害的人物都死了,她的父亲保护谢凌风他们出逃有功,又是为数不多的旧人,于是得到重用,在阁中担任要职,夏家也重整家门,直到两年前父亲才因身体不适辞去职务回老家安享天年。她也成功地辜负了父亲的希望,长成了跳脱张扬的性格,红衣红剑,扬名天下。
夏云舒轻轻一叹,道:“很多事情,总是会和一开始的理想背离。但背离之后,也未必是一件很坏的事情。”
乔贯华听夏云舒谈及当年的事,却能够如此语气轻松,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夏云舒问道:“凌风呢?”
乔贯华道:“他带人去追萧白雪了。”
夏云舒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谢凌风其实是去追林偃月了。
夏云舒不再说话,目光落在远处的炊烟上,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上一次你和我说,让我放过我自己。我试过了,也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收效甚微……”
乔贯华心中一滞,但还是柔声道:“云舒,没关系的……”
夏云舒重新笑起来:“贯华,你总是这样,看起来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其实对每一个人都很温柔。”然后,夏云舒转过脸去看着乔贯华,“从我们相遇的那天,我就知道。”
乔贯华看着夏云舒眼里的温柔平和,只觉得心也突然安宁起来,笑着道:“我以为,那天你根本就没有看到我。”
夏云舒露出一个微笑:“如果那一天,将我紧紧护在山崖上,救了我性命的人,不是凌风,而是你……”
但是,夏云舒没有说下去。所有的“如果”,都只能是“如果”。
乔贯华看着夏云舒的那个笑,心像是被那个笑包裹起来一般,有那么一点点的苦涩,却依旧觉得无比温暖。
乔贯华一直十分清晰地记得,他们五个人第一次聚集的那一天。
那一天,顾檐梅十五岁,他和谢凌风十二岁,林偃月十一岁,夏云舒最小,还只有十岁。他们五个人的故事,从那一天起正式开始,然后一点点走上了既定的命途。
那年夏初,乔贯华和谢凌风听一位年长他们两三岁的同门说,平仲山附近的一座山里,有一大片好吃的山莓。
山莓并不稀奇,乔贯华和谢凌风对山莓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吸引他们的是这件事里包含的“探险”意味——因为,那个同门在描述完山莓有多么鲜美可口之后,满脸得意地补上了最后一段,说过去的路要经过一道悬崖,非一般人可以到达,他们年纪小,还是莫要去了。
乔贯华和谢凌风将采山莓的计划告诉了顾檐梅和林偃月,虽然素来懂事的顾檐梅表现出了犹豫,但林偃月一脸憧憬,不过他们知道,她憧憬的只是美味的山莓。
最后,他们四人悄悄瞒着大人,沿着同门描述的那条山道开始前行。路很远,但景色优美,一路都是欢声笑语,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同门描述的悬崖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关于悬崖的事情,他们没有告诉林偃月和顾檐梅,但是当悬崖真的出现在眼前时,连有心理准备的乔贯华和谢凌风都有些发愣。
那是一道比较特别的悬崖。在他们本来的想象中,应该是一道悬崖横在面前,而他们只要施展轻功飞跃过去就可以了。然而,那道悬崖不是横在面前,而是他们所要走的山道的一部分,整个山壁是一面悬崖,宽度大约四五十丈,崖壁平整光滑,中间有一些裂痕,形成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坎,能放下半只脚,崖壁上面的裂痕中有水流渗出,沿着崖壁流下来,上面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看起来黏腻湿滑。
怎么过这道悬崖,其实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轻功,在崖壁上借力,飞跃几次到达对岸。另一个是笨办法,扶着石壁,踩着那些断续的坎,一点点走过去。但这两个办法都有极大的风险,踩在湿滑的苔藓上,或是一脚踏空,就极有可能坠落悬崖,而悬崖下浓雾缭绕,也不知究竟有多深,若是摔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于是,在这道山崖前,他们形成了两派意见——不是选择用哪种方法过去,而是“过去”还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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