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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岚(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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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野按照毋清给的地址寻找隐藏在居民楼里第三疗养院。那些老旧的低层小楼,墙皮已经剥落,窗台的外延遍布各种生活弃置物品,本就嘈杂的楼面显得破败不堪,老旧的电线支撑着南片的电力,这一栋栋七十年代的楼房,见证了太多普普通通家庭的悲欢,但是因为年代太久了,承载太多了,它们看起来疲惫甚至摇摇欲坠。

石野躲闪着狭窄街道边的各种车辆,导航显示前方就到达目的地了。他心情有些沉重,入秋后风起凉意,落叶簌簌,他看着那些没有着落的枯叶,在风的卷裹中没有灵魂的舞蹈和翻飞,没有方向的摇摆,如同失魂落魄的人被命运驱赶着原地打转。在路边的一条深巷外,导航显示已到达目的地。石野坐在车上朝巷子深处望了望,最远处有一扇破旧的铁门,没有醒目的招牌,没有门房和门铃,如同一个废弃的工厂。他无法相信这就是第三疗养院,他无法相信她就在这里。

停好车,石野来到铁门前,他打量一番也没有找到门铃或者窗口,硕大的铁门矗立在眼前,自己突兀得像个外来侵略者。犹豫片刻,只得用手敲了敲大门。

“哪位?”大门里传出苍老的声音。

“请问这是第三疗养院吗?”石野将信将疑。

“你看谁?”

“夏岚”石野停了停,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至今无法相信那个风姿卓越、优雅从容的女人,那个曾令他魂牵梦萦的女神就在这里边,就与他隔着一道破败的铁门。

大门在里边被搬动,发出巨大的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老人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

有预约吗?”老人面无表情。

“有预约。”

“进来吧,二楼三楼轻症,四楼重症。”

石野侧身走了进去,站在铁门边环顾四周。铁门口有一片空地,空地两侧种了两棵大杨树,空地后是一个独栋四层小楼,从二楼到四楼,每一个窗口都安装了结实的铁栏杆,它们不同于居民楼的栏杆,这里的栏杆让人想到监狱、想到那些被剥夺自由和快乐的场景。自从迈入铁门,本来沉重的心情格外压抑,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平行的世界,这里自有它的运转规则和价值判断,这里是不同于人的一群人。石野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缓慢地向楼里挪动脚步。

“哎,好好活着吧。”老人在后边关上铁门,叨唠了一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石野没有回头,他全神贯注的边走边看,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的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二楼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楼道里漫无目的的溜达,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没有笑容,一脸疲惫。石野用余光扫视着,他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沉重情绪,更不希望表露出任何一点点内心的怜悯,作为健康人,油然而生地庆幸与怜悯在石野看来是一种侵犯和傲慢,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境,但他希望可以克制自己的行动。

三楼的楼道空空荡荡,恐怕因为是下午,许多病人在午休吧,石野边往四楼走边想。刚上四楼,就看到楼梯口单独安装的一道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小窗口和一个门铃。石野站在铁门外,压抑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他感到有些恶心,心脏快速的跳动,他知道铁门里有夏岚和其他的精神科重症患者,他无法想象夏岚此时是什么样子,在做什么,也无法预知面对夏岚的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还有其他重症患者,他们是什么样子的?门后的世界令他感到手足无措。

门铃按了三次,小窗口被打开,石野透过窗口看到一个护士模样的头。

“你看谁?”里面说。

“我看夏岚。”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朋友。”

“探望时间二十分钟。”边说,铁门随即打开。

石野踏入铁门。楼道里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呻吟、持续不断的啊声,说话声……仿佛每一个声音都来自一个星球,即便是交谈的声音,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关联。

“我今天特别乖!”石野随着护士往里走,身边的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认真地看着石野说。

石野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朝老人点了点头,老人随即走到其他病患的家属身旁,对每一个人说着“我今天特别乖。”老人脸上陈旧的斑和深刻的皱纹都难以掩盖话语中孩童的天真。石野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诉说,感到后脊发凉,一阵心悸。

“混蛋!”石野路过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女人穿着秋衣秋裤,眼神呆滞,眼角下垂,嘴角不断流着口水,前襟已经濡湿一片,肥胖的身躯斜滩在椅子上,双手用绑带紧紧地拴在轮椅的把手上,手腕被帮带勒得红肿。女人冲着他大骂一句,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石野对这突如其来的谩骂惊慌不已,护士偏过头冷淡地说了一句:“她没在骂你。”石野点点头,惊魂未定,悲从中来,他无法想象这些活在异度世界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内心世界,大脑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来到走廊的顶头,护士转过身说:“夏岚就在里边,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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