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节(1 / 4)
那句话与豪言壮语无关,与荡气回肠无关。
“不要轻易死。”
言下之意,是他李翰林当死之时可以死,但一定要死得其所。
李翰林不觉得这句话有何不妥,恰恰相反,习惯了戎马生涯见多了生死的游弩手校尉,觉得这样的言语,才对得起他们二十年的兄弟之情。
孙吉,我李翰林今日替你收尸。
我若死了,年哥儿,也不用劳烦你为我收尸。
……
牵一发而动全身。
凉莽各自以己方斥候作为诱饵。
袁南亭领一万白羽卫,齐当国领六千铁浮屠。按照怀阳关都护府的既定经略,一前一后进入龙眼儿战场。
八千董卓精锐私骑,不知为何改变主意的洪敬岩麾下六千柔然铁骑,亦是一前一后赶赴战场。
这场敌我双方都早早布局且又变数横生的遭遇战,就这么突兀发生了,谁都措手不及。
持节令慕容宝鼎的大军增援不及,柳芽茯苓两座军镇的北凉骑军一样无法增援。
破败不堪的虎头城,城头上那杆崭新的徐字王旗,猎猎作响。
城中裂缝里度过一春的丛丛夏草,绿意依依,秋风不至不枯黄。
一桩娃娃亲
先前如同铺在黄沙大漠上的那幅地毯,像是被拉升成了一条缎子,只不过依旧有鲜血溅射。
风水轮流转,此时变成了白马游弩手追逐北莽马栏子。
一名嘴唇干裂的陇关斥候,已经清晰感受到胯下坐骑的疲惫不堪,在他四周皆是背对北凉虎头城的狼狈袍泽,在更前方,是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的乌鸦、黑狐两股精锐骑卒,大将军柳珪的心腹爱将林符与董卓的小舅子耶律楚才都在北奔途中,前者在遭遇战中,那张脸庞被划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槽,皮开肉绽。后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四五根枝弩箭透甲而不坠,如同刺猬,满身鲜血,想来是伤筋动骨了。
这名陇关甲字豪阀豢养的健硕马栏子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场占尽上风的狩猎,怎么到最后就反过来变成北凉游弩手的猎物,身为边境头等斥候,他不是看不出乌鸦黑狐栏子并非如此不堪一击,若是愿意死战不退,人不是没有机会跟两股北凉游弩手来个鱼死网破,但是那名实权万夫长和姓耶律的皇亲国戚选择了撤退,所以当他在被一枝弩箭射穿脖颈摔落马背的时候,似乎想通了,也许是那两人的命,太值钱了。
比起先前北莽斥候追杀孙吉部游弩手的种种暴虐行径,像是弯腰割取头颅,纵马践踏无首尸体,或是将那些跌落在地的尸体当做箭靶子,李翰林和魏木生两部游弩手,同样是衔尾追杀,毫不拖泥带水,若是有北莽斥候下马,不论官职身份,就近的游弩手清一色皆是抬臂持弩倾斜朝下,精准补上一枝弩箭,确保其死亡即可。
武力惊人的重瞳子陆斗率领百骑游弩手,负责在北莽败军左翼游曳,防止马栏子阵型散开,不利于己方扩大战果,右翼则仅有寥寥两骑盯梢,但是对北莽骑队的震慑力毫不弱于凉州百骑,这两骑分别是少女剑客王生,先前跟随幽骑主将郁鸾刀一起赶赴凉州关外的斥候伍长余地龙。
王生不但所负剑匣藏剑多达六柄,还用绳子歪歪斜斜绑缚了当年师父帮她从武帝城城头取下的四柄名剑,细如初春柳叶的蠹鱼剑,旧北汉儒圣曹野亲手铸造的三寸短剑“茱萸”,大奉王朝散仙黄慈山云游四海之时用以斩妖除魔的道门符剑“野鹤”,以及曾经被无名刺客洞穿东越皇帝腹部的长剑“衔珠”,腰间还悬佩有两名取自听潮阁武库的传世名剑,分别是“肥竹”和“击缶”,可以说仅凭王生身上这十二把剑,垂涎三尺一说,便已经不足以形容世间所有练剑之人的复杂心情,千年以降,除了扬名于春秋的西蜀剑客黄阵图,那个同样喜欢收藏名剑背负剑匣的剑九黄,再无第三人能够媲美这位少女,在后世那个陆地神仙逐渐成为绝响的江湖,皆言女子剑圣王生,因一生极情于剑,故而能够几近于女子剑仙,这位继姜泥之后和东越剑池宗主单饵衣一样,被誉为拥有先天剑胚之资的女子剑道宗师,一生不曾婚嫁,仗十二剑单骑行走四方,她有个怪癖,对于不用剑的江湖宗师,比如师出同门的余地龙和刀道魁甲吕云长两人,还有那位与余地龙共称举世无敌的苟有方,王生从不与之切磋,即便萍水相逢近在咫尺也从不愿意出剑,王生败尽天下数十位享誉江湖的剑道高手,唯独与为自己铸剑一把“绿水亭”再无其它佩剑的东越剑池单饵衣,成为终其一生的命中宿敌,互为苦主,传为一桩经久不息的江湖美谈。
王生之师,从不以剑术冠绝天下著称于世。
后世便因女子剑圣王生而忆徐凤年。
此时余地龙偷偷转头望着那位少女,他原本以为她会不适应沙场厮杀,先前只知道她曾经陪着那位跟师父渊源颇深的白狐儿脸,两人一同游历北莽,只知道她的剑道修为突飞猛进。
少女的衣衫血迹斑斑,策马前奔途中,她双手按住腰间剑柄,满手鲜血,抬头望向前方,两鬓发丝轻轻飘拂,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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